我和表姐从不同的地方赶来,为我的堂哥她的表哥来送殡。我们俩夹在缓慢前行的队伍当中,我抬眼便望见了湛蓝湛蓝的天空,那样的纯净。表姐向我哀叹岁月的无情,而我除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有就是彼此的珍惜时光。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相遇,说好了以后常见面,常联系;而几年过去,是通电话了,就是通话次数还是个位数。不知道我们是被忙碌的生活捆绑,还是我们自己捆绑了生活。
远处的终南山还是那个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的终南山。而我的脑海里却是一幕幕与堂哥相处的场景,如那白云飘去又飘来。那飘来的白云中也有两次是在墓地看着他如何下葬了他的双亲我的大妈和大伯。
第一次来这里是为我大妈送葬和数年后第二次为我的大伯送葬,竟然感觉恍恍惚惚如昨天。而现实的今天,我们绕过了村庄,顺着弯曲的小路,就看到了残留在记忆中里深水渠和渠边歪歪扭扭的树木、任性的荆条以及疯长的野草。
悲伤在这里快速复制,看到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们,谁能把堵在心口的石头挪开,人们都是沙哑的嗓音说着稀疏的话。
回想曾经在病房的堂哥。我和妹妹一起去看望他,我们都以为的再见不会很远,可是已经遥不可及;都以为确认过活下去的眼神,也握过传递力量与信念的手,可
可如今,都成了脑海的回忆。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我见过了堂哥和大伯一起安葬大妈,也见过了他如何跳到大伯的棺材上解开绳子,用孝服拭去漆黑棺椁盖子上的浮土。
他的笑容,神态和说话的语气还在我的脑海里翻腾。顺便翻腾出史铁生的一句话,死亡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可太多太多的人都把这个节日看的遥远。匆匆忙忙的脚步碾碎了多少人感知幸福的能力,又有多少人的脚步能够挣脱欲望的裹挟,走得无怨无悔。很多外在的东西费尽心机或千辛万苦得到了,到了了却发现最渴望的就藏在身边,躲在角落里任凭灰尘布满,而我们的目光对他熟视无睹,只是当真正失去时,那颗物欲横流的心才明白什么是珍贵,什么是价值。
我们赞叹医院的大门如此宽敞,更赞叹医院门口的车水马龙。继续走,绕了几道弯,就看见醒目的住院部大楼,来到弥漫着消毒液气味的手拉门跟前,穿过手拉门感应的玻璃门,乘上电梯到了病房走廊的服务台。这里有固定的探望时间,探望人数。我和妹妹在病房外,等待着堂姐出来,我们再进去。
斜眼便望见窗外有人在温暖和煦的阳光晒着太阳。看他眯着眼睛,挪着小板凳追着晒太阳。一个病房里,一个太阳下,遥远的不是空间的距离,可就是没有办法晒上今天的太阳。可曾经是那么唾手可得,今天是那么遥不可及。才发现原来哪怕静静的看看书,看看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又或许听听钟表的嘀嗒声或者过时的音乐,或许是出门遛个弯都是那么的美好。只要心里住了阳光,幸福就不再是难事,病榻上,很多东西都成了浮云。
我把自己思绪赶紧拉回来。此刻,我和堂姐们,表姐们以及堂哥的女儿都站在坟地边静静看着,看着堂哥上中学的儿子把骨灰盒颤抖着慢慢放下去,这边是儿子的舅舅和乡亲们齐心协力指挥着挖掘机工作。
不一会儿,夹杂着野草的土开始回填,一下,两下,再调整,再覆盖
我又不由自主想到既漂亮又贤惠的嫂子会不会在晚上一个人来这里陪堂哥说话。她没有来,一定还是爬在床上哭泣,无声的哭泣。她的妹妹一定还在旁边一言不语的陪着。
时间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流淌着,好像旁边深水渠里不急不躁的水那样地流淌着。伴随着坟边的人不断减少,坟也有了坟的雏形。就在这时,我看到两只蝴蝶在挖掘机的起落间飞舞,周围是绿荫环抱,就像春夏秋冬更迭中,生生不息生命在流转,在舞动。那蝴蝶煽动着轻盈的淡绿色的翅膀,很快又飞走了。
忽然想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去高新区的别墅区,那里有堂哥才搬过来的新家。在最里面那栋,复式洋房的第五层。刚到楼下,就看到有一个收破烂的哼着听不懂的家乡歌,弯腰背着一捆纸箱子,可脸上却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欢喜,走起路来踔厉风发。我看了眼他,受他的感染,不由得笑了笑。
很快到了五楼,门是半掩的。推门进入,宽阔敞亮的大厅,富丽堂皇的古典吊灯。乳白色的纱帘和拼色亚麻面料的窗帘完美结合,不管窗外的花草树木,还是阳光雨露都使得一览无余的落地窗,更加让人有欲望体验拉开合拢的感觉,妙不可言。
嫂子带我参观了每个房间,惊叹之余就是羡慕还有心里默默为自己也加油。回到客厅,看到刚才还和我说话的堂哥打起呼噜。
我心里又是悲哀。
往后的日子,嫂子会不会孤单,孩子们会回想起祖辈们的努力和辛苦吗?
那一对突然来访的蝴蝶会是大伯大妈们吗?她们化茧成蝶是想为他们的儿子引路还是一直在这里等待着重逢。怎样才是无怨无悔的人生?漫长又短暂,每个人都在这场没有彩排的修行里挣扎,体验;精彩又无奈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场拼搏到感动自己的煎熬与努力。
蝴蝶啊蝴蝶,我知道,你们带着希望起飞,从穿越黑暗隧道的那一刻就晓得,就是为了告诉孩子,你原来可以给生活做减法的,那种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的减法呀!
感恩吧!山川与河流!
感恩吧!生死与生命!
感恩吧!与自己和解,拥抱自己,接纳自己,相信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会有许多的梦想在阳光下飞翔!